易中天走紅:淺思維的成功

最近,易中天成了一個新的引人注目的文化熱點。在我看來,易中天的成功正是一種淺思維的成功。
“淺思維”是20世紀80年代中期劉心武創造的一個詞,他當時用這個詞指計劃經濟后期不少青年的簡單化思維方式。到今天,這個詞早已被忘記了。不過,我覺得它的字面意義還是很有用的。我用它來指一種既不同于感性的生活經驗,又不同于理性思考的特殊思考。我覺得,這種淺思維有點接近康德的“知性”的觀念。其特色有兩個關鍵點:
首先,這種淺思維是對知識巧妙的“軟”性處理,將知識變為有趣的敘述和充滿具體可感的素材。故事是這類思考的核心,淺層的人生哲理和處世之道是這類思考的支柱,引人入勝的趣味和漂亮的表達是這些淺思維的中心。形式大于內容,也必然讓這樣的文化形態有其完全不同于傳統知識分子宏大敘述的新特點:傳道啟蒙已被和大眾熱鬧的互動所取代。高高在上的宣講已被熱熱鬧鬧的簽售所替代,被啟蒙的群眾已成了著迷的“粉絲”,激情的志業已成了找樂的狂歡,現代的大敘事已被后現代的碎片所覆蓋。
其次,這些淺思維的思路其實也切實契合了當下的問題,今天的“草根”不僅僅需要感性的宣泄和滿足。他們見多識廣,通過互聯網知道許多事情,文化水準比當年計劃經濟時代的“群眾”高多了,所以,光靠“超女”、“好男兒”的感官滿足還是不夠的,他們需要“有用”的“知性”文化。用淺思維的文化來啟悟自己的人生,迎接市場化下讓人感到相當嚴峻的挑戰是易中天流行的大背景(當然,有助談資,讓人在飯桌上和酒吧里不是沒有話題的乏味之人的目的也是一個方面的價值)。淺思維的好處在于切近生活經驗,有感而發,局限在于康德所說的,它是“幻覺的家鄉,在這里,有許多濃霧和許多迅速溶化的冰山,造成了遠方有個海岸的假象,不斷以空幻的希望迷惑了喜歡冒險的水手。”
淺思維的運作依賴于電視的有力傳播,更依賴于“草根”的網絡口碑。余秋雨當年靠《文化苦旅》一書打出名氣,而如今卻完全靠電視維持聲譽。余的淺思維還是靠書先傳播之后,由于電視對于淺思維文化的強烈需求,余才登上電視。易中天的崛起卻完全是電視的功勞。易寫了許多相當有趣的著作卻并不流行,電視的平臺將他變成了新的偶像。這和余秋雨的情況正成對比,當年的電視媒體還沒有像今天一樣無所不包,還是“精英”不大涉足的領地,余還有靠一本書成為偶像的機會,但到了易中天,情況已經變了。沒有電視,就不可能有易中天的火爆。易的講課有點“說書”的淋漓痛快的風致,又有一點教書先生的博雅,可以提供和一般感性滿足不同的有趣的電視經驗。
我們總是議論電視搞不了文化,讀書節目總是辦辦停停。像崔永元這樣一直在電視圈里打轉,卻又高調抨擊電視的“明星精英”,總是充滿焦慮,覺得電視降低了人們的文化水平。如今,卻真有了比崔永元正宗得多的學者現身說法,崛起為電視明星,這的確是個奇跡。現在看來,電視不是不能走“文化”路線,只是有其自己的限制,當年的讀書節目的困擾其實就是沒有找到自己和觀眾結合的點。也就是沒有淺思維的發揮,反而是試圖將學理通俗化,其實是沒有把握媒體在今天的特性,這種特性不是靠幾句高調的批評就能夠解決問題的。在今天,電視里的名聲仍然需要我最近闡釋的那種“后小資”的“草根”在互聯網上的追捧才可能廣為流傳,網絡“草根”的支持才使得易中天成了今天最為引人注目的明星。當然原來作為電視觀眾的較老的一代還有自己原來的影響,但畢竟是新的“草根”的作用讓易中天脫穎而出,在文化市場上有了這么引人注目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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