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臨洮花兒的走勢與思考
在漫漫歷史長河中,許多民族民間文化幾乎都經歷了由盛而衰甚至消亡的這樣一個軌跡,花兒當然也不例外,只不過由于它特殊的形式和具有的藝術魅力,生命力相對來說比其它形式的民間文化頑強一點罷了,我們不能盲目樂觀地說臨洮花兒與花兒會永遠能夠繁榮興旺下去。從最近幾年的走勢和跡象來看,在繼諸如社火、廟會等其它民間群眾文化形式的淡化、變異或消亡之后,花兒似乎也難逃厄運,它正悄悄地面臨和經歷著同樣的命運,這種現象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花兒歌手普遍年齡老化,出現了青黃不接、后繼乏人的斷層現象。二是中青年歌手積極性減退,退出或淡出花兒會的現象比較普遍。三是花兒會逐漸向商品交流會異化,出現了花兒會上物資交流紅紅火火而花兒演唱冷冷清清的表象繁榮局面。
臨洮花兒之所以出現目前有所衰頹的跡象,恐怕和其它民間文化的逐漸衰亡出于同一道理,有其一定的歷史原因和社會原因,這種原因是復雜而多元的。但概括起來,可從如下幾個方面找到解釋:
其一是文化生態的動搖。但凡一種古樸的民間文化的產生和傳承,都離不開當時特定的歷史文化背景,相對原始的農耕文化和游牧文化土壤是豐富的民間民俗文化集中在一些落后偏僻地區的根基和原因。花兒無疑產生于這種歷史文化背景中,成為當地人民繁重的體力勞動之余最主要的精神文化生活形式,并隨著漫長的農耕文化延續了數百年。當時代發展到科技化、工業化、信息化的二十一世紀,傳統的農耕文化受到工業文化強烈的沖擊,經濟飛速發展,物質條件日益改善,人民的體力勞動強度相對減輕,社會文化生活日趨經濟化、高層化、多元化,花兒賴以滋長生息的文化生態受到動搖。
其二是社會經濟的轉型。花兒是一個社會經濟相對落后、生活節奏相對舒緩的農業社會產物,是農耕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農業生產成為當地人民賴以生存的唯一活動,這又決定了當時人們生活形式的單純性和生存空間的局限性。而隨著社會的發展,現代經濟建設的規律要求人們必須突破這種生產方式,人們的生產、生活形式由單一化的農業經濟走向工、商、牧、副多元化,生存空間的局限性被徹底打破,生產生活節奏也急劇加快,特別是年輕群體外出打工、經商,大量流動,使花兒這種傳統民歌的演唱失去了最基本、最主要的載體。
其三是社會心理的變異。“詩言志,歌詠言”。花兒不但是舊時代人們最主要的文化娛樂活動,同時也是他們表達喜怒哀樂的一種重要工具。而按照心理學的規律說,人類表達和宣泄悲苦的欲望相對要比表達歡樂的欲望強烈得多,這是從人出生落地的第一聲“呱呱”啼哭就決定了的。中國漫長的封建社會不僅嚴重制約著物質文明的進程,而且也嚴重摧殘著人們的精神世界。臨洮這塊多民族聚居的西北邊陲之地,歷來民族矛盾突出,兵亂匪亂繁多,自然災害集中,給人民造成了許多逃兵逃難、餓死戰死、妻離子散的悲歡離合之事。那么“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勞動人民在經受著重重苦難壓迫的同時,精神自由卻受到各種封建勢力的壓抑,花兒自然成為當地人民宣泄苦難、尋求慰籍的最好良藥。而當社會進入到一個文明時代,人民的物質生活水平提高到一定程度,精神文化生活也得到了充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和平、安定的生活環境,以前的那種表達宣泄的欲望理所當然也就逐漸減弱、淡化了,正如一座火山,它所受的壓力越大,噴發出來的巖漿也就越壯觀。心理學的另一個規律便是逆反心理邏輯,具體說就是當人的一種欲望被限制或束縛時,他的宣泄欲就越強烈,否則便適得其反,這也是封建社會、文革時期對花兒屢禁不絕和二零零三年“非典”過后花兒會人數暴增的一個原因。
其四是社會關注的淡漠。改革開放初期的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各地行政部門特別是文化部門對花兒的重視程度空前提高,頻繁舉辦歌手培訓班和花兒大獎賽,而隨著全國經濟建設這個中心工作的不斷深化,近幾年來社會各界對花兒藝術的熱情逐漸降溫,對處于生活最底層的花兒歌手疏于關心,即使偶爾舉辦一次活動也是呼之既來,揮之則去,一些專家、學者也都是高高在上做紙上談兵,不愿意深入民間去了解和感觸花兒歌手的生活疾苦,凡此種種,都不同程度地在眾多花兒藝術人才的心理中造成了一定的消極影響。另外,市場經濟下的文化產業現象對眾多花兒歌手的價值觀念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誤導和扭曲。
總之,臨洮花兒所面臨的去向問題是一個值得人們重視和思考的問題,但是我們也不能就此持悲觀態度,應該看到花兒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有繼續生存下去的一些優勢和基礎,如果我們珍視花兒這一特色民間文化的發展,遵循經濟發展規律,遵循民間文化發展的特有規律,努力挖掘花兒特色文化在新時代的自身價值,在與經濟的有機結合中發揮優勢、推陳出新,我們就能夠真正達到挽救花兒這一民間文化遺產,繼承和弘揚民族精粹,進一步推動臨洮特色文化發展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