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安在 千秋童稚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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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的意義不僅在文字之中,因為這些文字記錄了一個苦難世紀中,人所能擁有的愛心,這些文字如同一片片純潔的冰,將恒久地潤澤人類饑渴的靈魂。
冰心的意義不僅在文字之中,她個人堅強、博愛的一生,與她的文字一起,共鑄了女文化的豐碑。這豐碑意味著女人、人本身自我救贖的能力,因為這豐碑,我知道一個戰爭、災荒最多的世紀,人,發現了自己過去所長期盲視的。
——荒林《光芒》
令愛是新思想與舊道德兼備的完人。
——冰心的丈夫吳文藻對冰心的父母說
在所有“五四”期的作家中,只有冰心女士最最屬于她自己。她的作品中,不反映社會,卻反映了她自己,她把自己反映得再清楚也沒有。在這一點上,我覺得她的散文的價值比小說高,長些的詩篇比《繁星》和《春水》高。
——茅盾:《冰心論》
“一片冰心安在,千秋童稚永存。”
——四川大學中文系挽冰心。
冰心女士所寫的愛,乃離去情欲的愛,一種母性的憐憫,一種兒童的純潔,在作者作品中,是一個道德的基本,一個和平的欲求。當作者在《超人》集子里,描畫到這個現象時,是懷著柔弱的憂愁的。但作者生活的謐靜,使作者端莊,避開悲憤,成為十分溫柔的調子了。
——沈從文《論中國創作小說》)
●語錄
★“在我的作品中,我還是最喜歡《寄小讀者》。”
——年過古稀的冰心說
★1919年,謝婉瑩在發表自己的第一篇創作小說《兩個家庭》時,第一次使用了“冰心”這一筆名。當時有人問她為什么用“冰心”時,她回憶說:“當時我不愿同學們知道文章是我寫的,而‘冰心’筆劃既簡單好寫,又與我的本名謝婉瑩的‘瑩’字含義‘光潔、透明’相符。我出生后,祖父曾找算命先生為我算命,算命先生說我應該是男命,命中有文曲星,還說我的八字里缺火。所以二伯父給我取名‘婉瑩’,‘瑩’字頭上有兩個‘火’字。”
★回溯我八十多年的生活,經過了幾個“朝代”。我的生命的道路,如同一道小溪,從淺淺的山谷中,緩緩地、曲折地流入“不擇細流”的大海。它有時經過荒蕪的平野,也有時經過青綠的丘陵,于是這水流的聲音,有時凝澀,也有時通暢,但它還是不停地向前流著。
——《冰心文集》序,1982年
★在我寄母親的信中,我卻說:“北京縱是一無所有,但她有了我的愛,有了我的愛,便是有了一切。灰色的城墻里,住著我最喜愛的一切的人。飛揚的塵土呵,何時容我再嗅到我故鄉的香氣?”
一九二六年我從國外回來,直到一九三八年我黯然地離開淪陷的北平時,北平的“灰暗”,都沒有改變。我離開故都南下西去,車走過“五四”時代金碧剝落、荒涼空曠的天安門城樓前,不由得聯想起薩都刺《金陵懷古》中“荒煙衰草亂鴉斜日”之句,心中有說不出來的悲愴和憤激!
——《我和北京》,1986年
★冰心一直看淡生死。她寫道:“我覺得‘死’是一種解脫,帶病延年,反而痛苦。”她晚年曾為一位友人題詞:“人間的追悼會,是天上的婚宴”,表達了她對死亡的達觀心態。
★傅光明:建國后您的作品不是很多,您覺得是哪方面的原因?
冰心:有的話不好說。文章不像解放以前登起來容易。還有呢,我不是有《寄小讀者》嗎,那些容易登。還有呢,解放以后,怎么說呢,我寫東西短,都是千字文,也沒有寫小說什么的。因為現在發表東西沒有從前那么容易了。現在寫東西得迎合上頭的趣味。
傅光明:您怕不怕寫帶刺的文章會把有的人扎疼了?
冰心:不怕,我沒什么可怕的,我不是已經說了嗎,我是“無權可奪,無薪可降,無官可免”了嗎,我沒什么可怕的。我現在什么都不怕。還有,人家也不必來動我,我都快死的人啦。
——1994年1月14日接受采訪時說
●片斷
★瑩幼客芝罘過海隅之生活者幾及十年。此后受學校教育于北京又幾及十年,其間僅回故鄉八個月,略識南方風土,外此竟無可紀者。提筆擬自述,始瞿然警覺。誦陳與義《唐多令》詞內“二十余年成一夢,此身雖在堪驚”之語,俯仰宇宙,慨嘆何極!
——《謝婉瑩小傳》
★世界上沒有兩件事物,是完全相同的,同在你頭上的兩根絲發,也不能一般長短。然而 ——請小朋友們和我同聲贊美!只有普天下的母親的愛,或隱或顯,或出或沒,不論你用斗量,用尺量,或是用心靈的度量衡來推測;我的母親對于我,你的母親對于你,她的和他的母親對于她和他;她們的愛是一般的長闊高深,分毫都不差減。小朋友!我敢說,也敢信古往今來,沒有一個敢來駁我這句話。當我發覺了這神圣的秘密的時候,我竟歡喜感動得伏案痛哭!
——《寄小讀者·通訊十》
★愛在左,同情在右,走在生命的兩旁,隨時撒種,隨時開花,將這一徑長途,點綴得香花彌漫,使穿枝拂葉的行人,踏著荊棘,不覺得痛苦,有淚可落,卻不是悲涼。
——《寄小讀者·通訊十九》
★爐火的微光,漸漸地暗了下去,外面變黑了。我站起來要走,她拉住我,一面極其敏捷地拿過穿著麻線的大針,把那小橘碗四周相對地穿起來,像一個小筐似的,用一根小竹棍挑著,又從窗臺上拿了一段短短的蠟頭,放在里面點起來,遞給我說: “天黑了,路滑,這盞小橘燈照你上山吧!”
我提著這靈巧的小桔燈,慢慢地在黑暗潮濕的山路上走著。這朦朧的桔紅的光,實在照不了多遠,但這小姑娘的鎮定、勇敢、樂觀的精神鼓舞了我,我似乎覺得眼前有無限光明!
——《小橘燈》
★四因為我自己是個瘦子,所以希望對方不是一個胖子。
十三我自己曾經享受過很舒服的衣食住行,而在抗戰期內,絕口不提從前的幸福!我覺得流離痛苦是該受的。因此,我希望對方不是整天的嘆氣著說:“從前在北平的時候呀,”、“這仗打到什么時候才完呀,”一類的廢話。
十八我喜歡看美人,無論是真人或圖畫,希望對方能夠諒解。我只是贊嘆而已。倘若她也和我一樣,也只愛“看”美男子,我決予以鼓勵。
二十我對于屋內的掛幅,選擇頗嚴,希望對方不在案側或床頭,掛些低級趣味的裸體畫,或明星照片。
二十二我喜歡微醺的情境;在微醉后談話作文,都更覺有興致。因此,我希望對方不反對人喝“一點”酒。但若甜酒——如雜果酒,喝到兩杯以上,白酒五杯以上,黃酒十杯以上,親愛的,請你阻止我!
二十三因為我在北方長大,能吃大蔥大蒜,所以希望對方雖不與我同嗜,至少也不厭惡這種氣味。
——《我的擇偶條件》
★老梁冷冷地笑說:“沒有,他的媳婦兒嫌麻煩,不要,可她還養了兩只波斯貓!” 女兒笑著打岔說:“您看我們這屋里多擠!這本是爸爸和**的書房,讓我們給占了。” 老梁把燈關了,一面走出來,一面回頭對我們說,“你們這個‘巢’多‘滿’呵!”
司機從里面把后座的車門推開了。老梁拱著背上了車,卻搖下車窗來,對女兒說:“小美子,外面風冷得很,你快陪爸爸媽媽進去吧。”車尾的紅燈,一拐彎就不見了,女兒扶著我們的肩,推著我們往回走,我們都沒有說話,眼前卻仿佛看見老梁像一只衰老的燕,扇著無力的翅膀,慢慢地向著遙遠的空巢飛去。
——《空巢》
●記趣
★有人問冰心:“人家都說張恨水取這個筆名跟您有關,‘恨水不成冰’,沒追到您。是不是真的呀?”冰心手一揮:“哪有這么回事,我根本就不認識張恨水。”吳文藻先生去世后,冰心在吳先生文集的《代序》里,還專門談到了這件事。
★抗戰開始后,冰心舉家遷至重慶,住在歌樂山。那時文藝界的不少名流學者都聚集在重慶。梁實秋是將家眷留在了北平,一人來到重慶,在北碚與吳景超、龔業雅夫婦共同租了一座民房,梁實秋將它取名為雅舍,取龔業雅之名中的一個“雅”字,也算是苦中作樂吧。冰心下山進城,常常要來北碚坐坐,住在雅舍的人都是她的至交,隨意得很。有一回,冰心來到雅舍,時值寒冬,幾個人圍著炭火談到深夜。梁實秋說,那一夜,冰心的“興致特高,自動用閩語唱了一段福建戲詞,詞旨頗雅”。冰心這晚未走,在雅舍與業雅擠在一張小床上過了一夜。一回梁實秋的生日,酒過三巡,壽星梁實秋忽然研墨展紙,索要冰心的字,那日冰心喝了一點酒,心境也好,便提了筆,寫道:
一個人應當像一朵花,不論男人或女人,花有色、香、味,人有才、情、趣,三者缺一,便不能做人家的要好的朋友。我的朋友之中,男人中算實秋最像一朵花,雖然是一朵雞冠花,培植尚未成功,實秋仍需努力!
庚辰臘八書于雅舍為實秋壽
冰心
梁實秋極為珍惜這幅字,一直將它帶在身邊,直到他在臺灣仙逝。
1923年在美國
●生平
冰心(1900~1999)原名謝婉瑩,生于福州,中國現、當代女作家,兒童文學作家。1919年發表第一篇小說《兩個家庭》。后受泰戈爾《飛鳥集》影響,創作無標題的自由體小詩,結集為《繁星》和《春水》出版,人稱“春水體”。
1923年,冰心從燕京大學畢業后,赴美國威爾斯利女子大學學習英國文學,是宋美齡的校友。在旅途和留美期間,寫有散文集《寄小讀者》,婉約典雅、輕靈雋麗、凝煉流暢,時人稱為“冰心體”。1926年回國后,執教于燕京大學和清華大學等校。1929年,6月15日與社會學家吳文藻結婚。1946年赴日本,曾任東京大學教授。1951年回國。
八十高齡的時候,冰心以短篇小說《空巢》獲1980年度優秀短篇小說獎。1999年2月28日,冰心在北京逝世。
冰心的散文集還有:《關于女人》( 1941年)《關于男人》(1985)、《再寄小讀者》(1958年――1960年)、《三寄小讀者》(1978年――1980年)等。海峽文藝出版社在1994年整理出版了《冰心全集》,全八卷,那年冰心94歲。今福州長樂建有冰心文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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